 整理老照片，又看到外公的戎装照。当年外公把它们交给我的父母亲时再三叮嘱说：“保管好！”
外公（前排左三）与战友、战机 六七十年前的照片微黄斑渍，却没有掩住外公作为一名人民空军飞行员的豪气英姿。“最可爱的人”与我而言，并不只是课文中一个个时空遥远的英雄们，也不是一个个饱含赞美的形容词，我感受他，学习他，不用想象，我可以亲近他。刹那间，儿时随父母亲回山西原平县外公外婆家的记忆，又浮现在脑海之中。 外公家在离县城不远的北岗村，两位舅舅来火车站接我们，大家挤在一辆吉普车上，车子颠颠簸簸，眼前的一切变的愈加土黄，那是当地自然环境的底色，生机寥寥。依黄土坡绵延的村庄里民居错落，有平房，还有让我这个城里娃娃无比稀罕的窑洞！它们几乎全是村民自建，看上去都很老旧。这里似乎家家有枣树，树叶被冬风吹的所剩无几，光溜溜的枝头只挂满了枣子，点点红色随风摇摆，我很担心它们掉将下来。村里有一口井，也让我很稀罕，许多西瓜大小的鹅卵石用黄泥粘合起来，将井口围成圆圈。井很深，水桶下落很久才会触到水面，母亲的青少年时期，就天天从井里挑水用，后来她离开农村来到城市，觉得还是城市的自来水更加方便。
儿时的作者在“稀罕”的窑洞前留影 外公那时还在县里的国企上班。下班回来，就上炕盘腿而坐，听我唱歌、讲故事，不论说唱的如何，他都兴致勃勃，开怀大笑，拍手说好。父亲喜欢向外公了解革命的故事，这我也爱听。故事里的外公，和作为我外公的外公，有些不同。 抗日战争时期，晋西北地区有日寇蹂躏。彼时，外公以放羊娃为掩护为八路军传送情报，并接受到了爱国教育。16岁，外公参军，成为解放军第一野战军战士，并随部队西挺，直打至解放兰州，经历了无数次战斗。一次战斗中，外公在冲锋时，一颗子弹击中他的枪把，再穿透他背负的炒面口袋，最后打中胸口，外公倒地……
外公戎装英姿 建国后，军委筹备组建新兵种——自己的海空军，外公身体素质好，经过层层考核，由陆军转调至空军，成为新中国的第一批战斗机飞行员。外公热爱航空事业，飞行技术过硬，一次外公驾驶战机在大雾中飞行，渐渐地，他发觉飞行声音不对，外公沉着冷静，快速拉升
外公戎装英姿 飞机，待飞出浓雾后才看清，因为领航员失误，飞机被带入了峡谷中，若没有及时拉升而继续前飞，将撞到山体，机毁人亡。后来，外公又成为了空军飞行员教官，从事战斗机飞行员的培养工作。 1979年后，外公有了平反的机会。他赴辽宁找到部队（此时部队驻扎大连），岁月匆匆，转瞬二十多载即过，他的学员大都已成了师职团职领导，他们搬来板凳，在外公面前排列整齐，待外公端坐后，齐刷刷地向外公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，高喊出一声“教官好！”那一刻，外公老泪纵横……当被问及平反后有何要求时，外公说，他从小参加革命，热爱部队，还想回到部队，打扫卫生也可以，除此没有其他要求。因部队政策原因，外公最终按团职待遇被安排至原平县某国企工作，直至离休。 我曾数次跟母亲开玩笑，如果外公当年没有写调查报告，或是没有反遭诬陷、亦或没有选择回到农村，母亲和舅舅们也许会在美丽的滨海城市出生，会在较好的家庭环境和教育环境下成长。母亲说，如果是这样，我就遇不到你爸爸，就沒有你了……
儿时的作者与外公外婆，大舅二舅 母亲17岁离开北岗后，工作和家庭地点离外公外婆越来越远。于是父母亲（后来带着我）回去看望他们，成了老人每逢过年最大的期盼之一。八九十年代，交通和经济条件有限，远距离探亲十分不易，这份期盼常不能如愿，过年的一个标配，是我们收到外公寄来的自种的红枣和小米，还有给我的压岁钱。在翻看外公的家书时，我发现如果父亲有机会去山西附近出差，外公外婆和舅舅们会写信希望父亲若方便就过来看看他们。外公越到老年，越感慨母亲的远嫁，但他并不后悔支持母亲走出农村。 在我心里，外公真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，土土的不能再土土的老头儿，他很清瘦，满脸皱纹，没有我这个娃娃细皮嫩肉，能说会道；我见识过的世界，许多他连听都不曾听过；都说他有原则，有脾气，我却一点儿不觉得……直到再次翻出他的戎装照，我才再次反应过来，外公也曾拥有那么年轻、英气的面容，有力量，有勇气，有理想；他使过枪，开过战机，干过侵略者，保卫过祖国，他为脚下的土地奉献过青春，泼洒过热血，外公真了不起！我在外公身边的时间很少，受外公直接的言传身教也少，但外公尊重事实、坚持原则、爱憎分明、与人为善、克勤克俭、知足常乐的精神，影响了我的母亲，又由母亲影响到了我。作为一个极其平凡朴素的人，外公因时代环境和个人理想，做出过一点点有意义的事，他的品德和经历是我一生的精神食粮，成为他的外孙，我真自豪！
外公的天伦之乐
作者：毛首立
编辑：毛凤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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